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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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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有人要害許清焰?◎

如許清焰所料,在顧憐遷到昭陽宮後,著實過了一陣太平日子。

宮中不知她用意,皆道這位顧貴人,實在手段了得,不但從為先帝殉葬的隊伍中,生生撿了一條命回來,還能在短短兩日間,狐媚得當今陛下將他挪到距未央宮最近的住處。

委實是近水樓臺,無上榮寵。

據說太後為此,也頗發了一通牢騷,道是實在太不像個樣子。

而許清焰自己,倒並不在意。

即便兩宮只隔百餘步路,她也不常見顧憐,大多數時候,只將他一個人丟在那裏靜靜待著。

反正她此舉,不過是為了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,免得他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已。

她有許多正事要忙。

狐貍尾巴總在跟前繞啊繞的,容易迷了人眼,還是避避開的好。

一轉眼,就到了清明。

這是先帝賓天後的第一個清明,故而辦得格外鄭重,不但許清焰要攜著後宮君侍,陪著太後一同前往太廟祭拜,就連分封各地的諸王,也要齊聚回京。

一行人浩浩蕩蕩,來到太廟。

過琉璃門,入享殿。

許清焰接過禮官奉上的香,剛要誠心祝禱,告祭祖先,卻聽身旁傳來一個透著威儀的聲音。

“且慢,此人為何在這裏?”

她一怔,回過身,便見太後滿臉冷淡,直直望著人群中某處。

那裏站著她的後宮君侍。

她的後宮人原本也少,又向來得太後照拂。唯獨一個顧憐,孤零零地站在其中,分外紮眼。

任誰也知道說的是他。

一時間,眾人的目光止不住地落在他身上。

即便再如何收斂,那些或好奇,或看戲的眼神,仍舊明晃晃的,如針紮一般。

而顧憐只低著頭,一動不動。

“先帝周年未滿,屍骨未寒。”

太後臉繃得緊緊的,唇角抿成一線。

“有些領受了先帝的恩情,卻薄情寡義的人,不配在這殿中祭她。”

四周尷尬已極。

有知曉內情的,自是垂首而立,不敢言語。

但另一些遠離宮闈的,不明所以,便忍不住竊竊私語,左右打聽,都想知道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小郎君,究竟是做了什麽,以至於使太後當眾發難。

一片耳語聲中,顧憐只沈默地望著地上青磚。

纖細的身形,在為大典而穿的禮服之下,單薄得有些可憐。

許清焰終究低低嘆了一口氣。

太後先前允過他的事的。

今日在人前對他發難,一來是思及先帝,觸景傷情,另一面,恐怕也是因為她授意遷宮的舉動,令太後對他尤為不滿。

“父君。”她低聲道,“還請不要在此處申斥他。”

“皇兒是在維護他嗎?”

“諸王面前,若是聲張起來,恐怕有傷皇家體面,也擾了列祖列宗清靜。”

她小心覷著太後神色。

“此事皆因兒臣任性而起,父君回宮後大可責罵,兒臣絕無怨言。”

太後盯了她幾眼,即便面色仍是不悅,卻終究不曾再說什麽。

她一使眼色,蘇長安立即會意,轉身便引著顧憐,避過人群,一路由側門出去。

一直走到後院裏,才拱一拱手。

“委屈顧貴人了。”她道,“您且在此處歇一歇吧,便不必再往前頭去了。待到回鑾的時候,奴婢自會來接您的。”

大約是怕他心裏有想頭,還額外補了一句。

“奴婢說句多嘴的話,陛下到底還是心疼您的。”

顧憐只淡淡笑了一下。

“陛下仁心,我如何不知。多謝姑姑了。”

眾人皆在前面享殿裏。

他獨自走在空闊的院子裏,望著幾棵蒼翠高大的松柏,倒也怡然自得。

只是身邊的如意,實在委屈得厲害。

“公子,這也太欺負人了。”

少年癟著嘴,淚汪汪的。

“要是不想見您,大可以不叫咱們來就是了,做什麽非要當眾落您的臉面。還以為入了宮,便不必受那等閑氣了,沒想到比從前在家時還難受。”

顧憐立刻伸手掩他嘴。

“胡說什麽,還想要命嗎?”

“這會兒沒人聽見的。”

“你是真要害死你家公子嗎?”

“沒有!奴,奴錯了,再不敢了。”

見少年怕得要哭了,他才放緩了聲調。

“如意,你記住。在這個宮裏,但凡是你以為不會讓旁人聽見的話,就表明它壓根不該說,只該爛在肚子裏。”

“你又如何會以為,宮中的日子能比府裏好過?”

他微微一揚唇角,笑得有些嘲諷。

“母親送我入宮,難道是為了讓我過好日子嗎?”

“公子,奴不該提的,您別傷心。”如意滿臉懊惱。

他只望著殿頂上的琉璃瓦。

“無妨的,我早就不會傷心了。”

“公子……”

“你不必為我擔心。這宮裏人前人後,是如何說我,我又豈能不知。但我若是知廉恥,守德行,那我今日便不會在這裏挨訓,而是早早地躺進棺木,被塞進皇陵了。”

他對如意笑著,目光柔和。

“太後不過斥我幾句,不痛不癢的,難道能損一塊皮肉嗎?”

……

前院漸漸響起了人聲。

想來是祭祀結束,太後年邁體乏,要在此處稍事休息,再行回宮。其餘人等也借此機會活泛筋骨。

他看見有人三五成群,在廊下閑談。

“方才不是說口渴嗎?”他對如意道,“正好,你去宮人那處討口水喝吧。”

如意舔舔嘴唇,眼神露著怯。

“能行嗎?”

“怕什麽?”

他莞爾一笑,竟透著幾分頑皮。

“太後訓的是我,又不是你。你只管臉皮厚些,旁人還能吃了你呀?”

“那奴替公子也討一碗來。”

“這便不必了,萬一讓人瞧見了,又有話說。”

他用安慰般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小侍人,“我不渴,去吧。”

直到目送那個背影走遠了,才無聲嘆了一口氣。

跟著他這個主子,處處受人冷眼,若是連口水都喝不上,真是怪可憐見兒的。

眼見得往後院來的人多了,他也不願讓人撞見了,兩相不自在,便退到近旁一處屋檐下,只盼躲個清靜。

卻聽身側忽然有人說話。

“我若是顧貴人,便不會往這裏站。”

一回頭,是一張有過幾面之緣的臉孔。

蕭暮雨。

傳聞他從前是太後身邊的侍人,因貌美柔順,被賜給了許清焰做司帳郎君,也就是,教導皇女初通人事的男子。

在她繼承大統後,他便被封了位份,成了正經的後宮君侍。

他出身低,卻因著這一層關系,頗受厚待,平日裏也是個安靜性子,與顧憐更是從不曾多話。

顧憐對他的出現,確是有些詫異。

“見過蕭昭儀。”他行了個禮,“不知此話怎講?”

蕭暮雨仰起頭,向他身後的配殿中看去。

“你知道這裏面,擺的是什麽嗎?”

殿宇幽深,窗上都糊著厚棉紙,且閉得緊,比活人住的地方要陰暗許多。

顧憐看了看那些林立的,高高低低的木牌,不由笑了一笑。

“左不過是牌位。太廟裏還能有旁的什麽。”

“是歷代殉葬君侍的牌位。”

“……”

在他短暫的失語中,對方微微彎起嘴角。

“你說,這世間事有沒有意思。文臣武將,拼了命地建功立業,一生最大的褒獎,便是配享太廟。而殉葬的男子,只消一條白綾,牌位便能擺進這裏了。”

他聲音淡淡的:“顧貴人,你原本也該在此處的。”

顧憐在滿殿牌位的凝視中,身上忽地有些生涼。

“蕭昭儀是何意?”

“沒什麽,只是有些羨慕你罷了。”

對方看了他一眼,竟是轉身要走。

“我大約是沒有這般心氣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直到他走遠了,顧憐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麽用意。

是真心話,還是挖苦?

他有什麽可羨慕的呢?

是羨慕他青春正好,便被送到病重將死的老皇帝身邊。還是羨慕他茍且偷生,走到哪裏都讓人戳著脊梁骨指摘。

蕭暮雨年紀既輕,又得厚待,想要為許清焰誕下一女半兒,也不是難事。

不至於這樣早便擔憂殉葬一事吧。

他搖頭笑了笑,忽而一步踏進了眼前的配殿。

殿中牌位不知幾何,入眼陰森。

他卻像覺不出晦氣一般,竟伸手輕輕撫過那些落了薄灰的牌位,俯身去看上面的文字。

殉葬的男子,都會被追封生前不敢想象的高位,且極盡美謚。但其後只跟隨著一個冷冰冰的姓氏,全然不知其為何人。

他……原本也該在這裏嗎?

一楞神間,卻聽窗外竟傳來交談聲。

是兩個女子。

“殿下,此處供奉的是殉葬君侍,無人會來祭拜,應當不至於隔墻有耳。”

“有事快稟。”

“我們已經將禦膳房的人打點好了,今夜的藥會擱在陛下的酒中,還望那一邊機敏一些,不要錯失良機。”

“知道了,本王會命人去知會。”

二人的聲音不大,卻隔著窗子,分明地傳進寂靜的配殿裏。

聽得顧憐心忽然向下一墜。

她們……要對許清焰做什麽?

他下意識地倒退了半步,卻忘了身後便是供桌。

寬大的衣袖,將牌位掃落了一地,其聲如驟雨,格外清晰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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